郭青藤是被一條短信炸出門的。

短信內容有兩點：1、穆老來參加了科技會展，會展門票在書房抽屜裏。

2、來的話從鞋櫃裏帶雙秦念的運動鞋。

穆老的小迷弟急吼吼背上小書包，樂顛顛當了人肉快遞機器。

心裏還尋思著，他這會當了一發助攻，兄弟肯定不會虧待他。

……

會展結束後，顧辭說去地下車庫取車。秦念似乎是接到家裏電話了，沒能跟著去，說在出口處等著。

郭青藤總不好跟著秦念，嘚吧嘚吧跟著顧辭去了。

顧辭拎著袋衣服，先去了衛生間，把西裝換了下來，再仔仔細細用專用的衣架撐好，整理得一絲皺著都沒有，套上防塵袋。

郭青藤順帶蹲了個坑，推門一見，驚了，湊上去：“這衣服得多少錢啊？”值得少爺這麽悉心相待的？去吃個烤肉還特地換下來。

顧辭下巴微微一擡，示意他離遠點。

郭青藤訕訕，跑去洗手。

水聲嘩嘩。

顧辭將整理好的西裝搭在手肘上：“我們一會兒吃了飯去看電影。”

“行啊，看什麽，我好久沒看電影了。”

顧辭：“……”

這個微妙的沈默，郭青藤明白了，那個“我們”根本沒打算帶他。

難以置信從鏡子裏擡起頭：“你什麽意思，你把哥們叫出來跑腿，不帶對哥們負責的是嗎？”

顧辭無奈又好笑，“點映票啊，就兩張，早售空了，到哪臨時給你找票去？”幽幽瞥他一眼，“一會請你吃餐好的，完事自己找借口走人啊，別耽誤我約會。”

郭青藤：“……”

用完就踹，人間真實。

……

吃完飯後，郭青藤表示他肚子疼。

顧辭立刻給予了一番誠懇的慰問，順手打了個的，直接把人送走了。

一番操作看的秦念目瞪口呆：

“肚子疼的話，旁邊有藥房，不應該去看看買點藥嗎？”

顧辭回頭笑吟吟地解釋，“放心，他老毛病了，自個會看著處理的。”

此地無銀三百兩。

秦念壓了壓嘴角，佯裝不知，挎著小包往電影城的方向走。

……

因為路上沒堵得那麽嚴重，他們提前了足足四十分鐘到電影城，買好爆米花和快樂水套餐坐在休息區等待。

閑著也是閑著，秦念開始熱情地向顧辭安利國漫的封神宇宙系列。

小嘴叭叭的，自打坐下就沒停下來過。一會兒調出宣傳視頻，一會給看人物海報，大有但凡他點個頭，她就立馬登錄平臺大會員賬號，當場給播放之前的系列電影的架勢。

顧辭看著她紅嘟嘟的嘴巴一張一合的，沒幾個字進了腦袋。

他小時候陪她看過日漫，還能聊上兩句。國漫是近些年才開始發展的，他真的一點沒看過。對封神演義的理解也尚且停留在01年港版《封神榜》的電視劇形象。

安利的話說得天花亂墜，動漫還得看實際視覺效果，宣傳片和正片的差別往往可以達到無限大，她這麽期待，萬一正片沒達到預期就尷尬了。

顧辭看她情緒激昂，二十分鐘不停歇，忍不住把冰闊落遞給她，委婉道：“渴了吧？喝點水？”

秦念砸吧砸吧嘴，還真有點。

趁她喝水短暫中場休息的時間，顧辭連忙轉移話題：“剛是不是你家裏給你打電話了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說什麽了嗎？”

“我媽讓我這兩天回去住，她從杭州回來了。”秦念托著下巴，“也許是有什麽事吧，她電話裏沒講。但如果沒事的話，她也不會找我回去。”

顧辭低頭在爆米花桶裏面一顆顆撿著爆米花，“該不會……相親？”

秦念差點嗆到：“噗……咳咳咳！”

好不容易順過氣，“不可能，我才大一啊，相親也太早了！”

顧辭撇撇嘴，十一小長假，基本是相親的盛會。把人叫去又不說為什麽，也很符合相親的前奏。

但秦念既然否認了，他也沒法繼續追問，嚼著爆米花靠回椅子上。

“看什麽？”

秦念被他盯得不自在。

“沒什麽。”顧辭賭氣般，懶懶調開目光。

過了一會，嘟囔，“反正你不許去。”

秦念：“……”

她險些沒繃住，趕緊用力嘬口可樂，弄出聲響來，假意沒聽見。

她做鴕鳥，顧辭非要把她揪出來。

見她不搭腔，拿腳輕輕撞她一下，不樂意道：“和你說話呢，怎麽不理人？”

秦念拿他沒轍，

咻地挺直了背，溜嘴便沒原則地聽從道：“聽到了聽到了，不相親！”

顧辭這才滿意，哼哼兩聲笑了。

無處安放的大長腿不肯收回來，依舊是霸道地伸在秦念的領域範圍內。

秦念剛想譴責兩句他這男小學生行為。

顧辭：“你可以繼續講了，那個比幹~”

“哦，哦！對啊比幹！他真的超帥啊，電影把我哭死了……”

秦念開啟了新一輪的亢奮安利，為了不劇透，只是360度無死角地吹彩虹屁，根本毫無內容。

而顧辭慢慢也在聽安利中找到了樂趣：名正言順看著她不挪眼。

顧辭歪著腦袋將她望著，時不時嗯嗯兩聲，好容她保持激情繼續。

秦念說起漫畫說起古代神話故事的歡喜是發自內心的，眉飛色舞，杏眼裏滿載著瀲灩秋光，頰邊一個淺淺的梨渦，一笑便讓人心神微微一漾。

旋即，心生渴望。

顧辭的眸光轉沈了些，幽深，似狼。

小綿羊不知危機到來，依舊天真地撒著歡。

顧辭忽然側身，低頭，抓住她座椅的扶手。

輕輕一用力，便將她連人帶座椅地拉到自己身邊。

講話中突然平移的秦念被驚到了，心律驟然增快。

“你、你幹嘛呀？？”

顧辭笑吟吟：“你坐近點，聲音太小我聽不清。”

秦念臉上一陣陣地發燙。

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，如果她剛剛沒有驚呼出聲，阻止了顧辭下一步的行為。

他那個動作的起勢，好像不止是要把她扯過來那麽簡單……

這麽一推想，秦念感覺自己要熟了。

靠近他那一側的身體，不受控制地僵硬起來。皮膚收緊發麻，連句暖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。

……

顧辭有些懊惱。

他剛才好像完全鬼迷心竅了。

哪怕醒悟過來後立刻彌補，看秦念的反應，似乎也捅了個很大的簍子。

好在電影開始檢票入場了。

顧辭看眼被他們吃得七七八八的零食和飲料，起身，“我再去買份零食，你去檢票口那等我吧。”

秦念無聲點點頭。

目送顧辭走遠，秦念臉頰通紅，捂著胸口像條缺水的魚般趴在桌子上，大喘了口氣。

感覺……差點呼吸不過來了。

這心跳速度，她真的不會猝死嗎？

秦念知道自己這回是真的、百分百、毫無疑問地栽在顧辭手裏了。

別說小鹿亂撞，小鹿它都要撞死了。

再這樣下去，她也會兜不住了吧。

……

自打隱約猜想到顧辭的感情之後，秦念多少有些負擔。

怕自己對他的友情多於愛情，回應不了他的感情；也怕一旦兩人之間的感情發生了質變，屆時再發現一切不如想象中的美好，所有的一切都會毀了。

顧辭對她而言太過重要，甚於手足至親。

最穩定的感情，莫過於親情。

愛情轟轟烈烈，也容易死於炙熱的燃燒，激情過後，成卻一捧灰燼。

她有太多的顧慮，彼此的身世和追求愛好如此的不相容，意味著未來他們將去到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。

秦念堅信顧辭是個冷靜理智的人，不會為了小情小愛舍棄他追求多年的東西，她亦然。

所以，一時的激情真的有意義嗎？

兩人現在的關系才是最安全安穩的。

秦念害怕邁出那一步。

寄希望時間能夠給她證明和底氣，讓她做好充足的準備，做出最正確的選擇。

可感情卻並非那麽理智的東西。

她暈暈乎乎，差點被顧辭一個突然靠近的動作，弄得全線潰敗。

……

“走吧。”

顧辭抱著零食，提醒她檢票。

秦念心亂如麻地跟上，根本不敢擡頭看他。

好在這份無法緩解的僵硬尷尬很快被打破，《妲己》電影開播，及時將她從糾結紛擾的思緒中撈了出來，隨著劇情的推進，沈入故事講述的世界。

……

電影結束後，秦念眼眶泛紅，鼻尖也是紅紅的，心情低落地從影院走出來。

入夜了，華燈初上。

北方晝夜溫差很大，走出室內，微涼的冷風拂過，吹得她打了個哆嗦。

顧辭脫下外套，給秦念披上。

中長款的橘色外套，意外地很搭她的小白襯裙。

腦子像被刷新重啟過，秦念被故事感染地太深，一時占據了主要地位，似乎又能自然和他對話了。

看著他清潤又黑白分明的眼，奇道：“你沒哭嗎？”

廳裏有人哭得嗷嗷的，氛圍簡直了。

顧辭：“……嗯。”

“電影不好看嗎？”

“好看啊。”顧辭伸手抹掉她眼角的水澤，溫柔又無奈地笑著，“好看也不用都跟你似的，哭鼻子吧？”

秦念吸了下鼻子，覺得也對，有些人的淚點是會高些。

她長這麽大，似乎從沒見顧辭哭過。

哪怕小時候被人欺負，被冷落排擠，被家裏人忽視，他也總是一臉的笑……

他的負面情緒很少外露，讓人根本猜不透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麽。

可以給予人依靠，卻並不會格外依賴別人，至多是把人當做小奴隸一樣，招之則來揮之則去地便捷使喚著。

像一個真正獨立又冷靜的“成年人”。

兩人並肩在街道上行走，

秦念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，輕聲道：“如果妲己沒有喜歡紂王就好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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